伪全员,虹蓝,提及奔莎。
军旅AU
抽到的花是翠菊,花语挺杂,取的是“默默守护的爱情和坚定不移的信念”。
架空,有用公元397-404年的背景,已作注。
其他都是我编的。
-序-
鸿孟七年三月,羌燕屡犯边境;戎秦兵指弘农、上洛,大孟北境告急(注1)。十一月,大孟倾国之力兵出司州,司州为中原腹地屏障,大孟死守,北境战事一时胶着。
鸿孟八年二月,大孟南境苍虎一族,罔顾盟约,自苍梧起,经峰林入湘,兵分两路北上。苍虎所下之城,皆令不论军纪、恣意而行。
鸿孟八年九月,苍虎东路连下十六县,兵围天玄城;苍虎西路借道漓水,直指雷城。二城为湘州南门户,城失则湘州危。然大孟大军陷于北地泥淖,无暇南顾。
鸿孟八年十二月,雷城,破。守将雷霆将军重伤,其妻于危时出,代夫披挂,率残军退至酒江,据河以守。
鸿孟九年四月,天玄城,破。守将青龙老将军战死,夫人携府中女眷自刎,独子不知所踪。攻城日久,苍虎为壮军势,下令屠城。
——《鸿孟纪要》(节选)
-壹-
“将军,斥候回报,我军营地向东三十里的峡谷,名为栖峡,谷口有情况,来的约百十人,均着大孟服色。”
“令日前编入的校尉带信物去问,其他人准备迎战。你亲率人守住谷口,若情况不对,将其拒之谷外。”
答话的将军银盔银甲,待亲兵领命而去,抚额长叹。
这已数不清是遇见的第几群散兵游勇,少的几十,多的上千,均建制不全、士气哀丧。
自天玄城、雷城失守,苍虎大军长驱直入,挺进湘州腹地如入无人之境。偏生不知从何处传出风声,苍虎军所下之城,必斩大孟守将。多地弃城逃窜的已算是有点骨气,更有甚者开门迎敌,将大孟城池拱手于人。
将军细长的指划过地图,反复描摹苍虎的进犯路线,似仍可闻溃败之军的惨嚎,似仍可见无助百姓的仓皇。直到指尖生疼,他才攥拳狠狠砸在案上。
不甘、愤恨、耻辱……交杂的情绪如纷乱的蔓,缠着人一颗心高悬,无处安置。
“禀将军,谷口的队伍已查验了信物,暂留谷外,领头的自称是封阳守军的百夫长,请求面见将军。”
“好,带他进来。”
鸿孟十年三月,湘州乱局中,有队伍打出了“驱苍虎,复山河”的义旗,自立为军,一路从湘北纠集溃散之兵,更兼多地散军、流民纷纷来投,逐渐壮大。
大孟庙堂分身无暇,便默许了其存在。
这支队伍立军于栖峡谷口,史称栖峡军。率军之人起于野,不肯露其姓字,众人尊称为,将军。
-贰-
一路势如破竹的苍虎军遭到了栖峡军的抵抗,在双方互有胜负中,也逐渐回过神来——要继续北上之路,必先灭栖峡军。
鸿孟十年九月,秋风乍起,苍虎大军东西两路完成合拢,交由苍虎一族少主所统,凭人数之众,将栖峡军逼入金鞭山密林。
“将军,我军物资不算充足,如今林中野兽野果尚可充饥,可再耗下去,吃喝不说,将士们大多无冬衣御寒,恐怕……”
军需官摊开双手,无力地抓了几下,见将军来回踱步,知趣地住了嘴。明眼人都看得出,再耗下去,苍虎军不折一兵一卒,便可将他们困死在山林之中。
“副将怎么想?”
被点名的人抬眸,正是在栖峡谷口投入帐下的百夫长。当日正是听从他策,为避免成为无名之师,才举了义旗。如今他已升至副将,一路大征小战,两人配合默契。
“若将军是苍虎军统帅,会如何行事?”
“入秋天干物燥,密林满是枯木残枝,苍虎军如今急于北上,若换做我,”将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“引火烧山。”
“苍虎军近来动作明显,想必已是作此打算。”副将盯着将军的嘴唇,解下腰间水囊递过去,“将军可有应对之法?”
“兵法有云,‘攻者,利也;守者,不利也。’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以攻为守。”
“不仅要以攻为守,”副将迎上将军的目光,“更要以彼之道,还施彼身。”
鸿孟十年十月十七日夜,栖峡军将浸了油的枯枝缚于马尾,以火马突袭,以图跳出苍虎军的包围,史称金鞭火战。
马群冲至密林外围,火苗瞬间点燃了苍虎军布下的易燃之物,火借风势,贪婪地舔舐着整片山林。受惊的马群并没有止步,更是一路冲向了苍虎军营帐,睡梦中的军士仓皇迎战,烧死的不算,火海中人踏马践,丧命者更是无数。
-叁-
栖峡军没有想到的是,他们面对的苍虎军统帅并不是个莽夫,正相反,他在经历了袭营之初的惊惶后,迅速冷静,一面组织灭火,一面下令提前执行原定围剿计划。
燃火箭头如蝗群,涌向密林。
信号弹窜天而起,伏兵出动。
苍虎军布置近一月的大网,缓缓收拢。
自然万物不会听从谁的意志,更不会在意是谁赋予了它生命,它只管野蛮生长。
火海如蛇蜿蜒,回过头来包围了栖峡军。火燎的枯木与前锋部队一起倒下,封住了原本明朗的突围之路。
进,敌人刀斧。
退,炼狱火海。
“突围!按原计划突围!”
起火之后必会波及自身,将军早有预计,战前已令全军衣物浸水,严令每个人,若火起,便向火势最大的方向突围。
一来火势大,苍虎军必不会派重兵把守;二来火烧之后便无物可燃,过了火线就可脱身。
然而苍虎军反扑迅速,火势比预想中大过太多。况且,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冲向火海的勇气。
将军的疾呼夹杂在惨嚎、喊杀、燃烧声中,微不可闻。他颓然——自己的一次冒进,也许整支军队将覆灭。
夜色透红,不知是火光相映还是鲜血染就,副将解下自己的披风,隔着火海冲将军挥扬。将军遥望,副将的轮廓看不分明,只有一双眸子仍清亮。
众军皆知,银盔银甲,是栖峡军的将军,是修罗地狱中的希望,是浓夜中他们唯一可窥见的亮色。
“突围!跟我突围!”
将军展扬披风,银影如一柄利剑,寒光直指火龙。
将不畏死,卒何惜命。
待冲过火线,挥剑挑翻几人,将军回望身后,栖峡军大部已跟着他突破火线,正与苍虎军短兵相接。
劫后余生,将军隐隐忆起战前副将嘱咐,“你是主将,主将就只管往前冲。跟着你,才是生的希望,才是胜的希望。”
-肆-
密林一战,从突破了苍虎军包围的意义上,栖峡军惨胜。
现实却是,前有大孟城池不敢放栖峡军入城,后有苍虎军紧追不放。随着辎重物资几乎全失、不多的战马尽数折损,高涨的士气也渐渐沉寂。
鸿孟十一年二月,栖峡军扎营黄石坡地,将军下令分兵——一路由将军统帅,南下抗敌;另一路由副将带领,北上寻援——这既是为方便隐匿,也是作了避免栖峡军被全歼的考量。
因头年闰了月,过了春节已春意渐渐。军令下达后,将军脱了重甲,也未戴盔缨,只高束着发,独自出了军营。
远山辽阔,烟云袅袅,负手而立的人如画中仙,飒飒踏破风尘落于凡世——副将寻见将军时,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景。
“将军何故独身在此?”
见对方没有答话的意思,副将抬眼打量将军——他发梢还带着水汽,眼含春山,面庞光洁,若非入鬓剑眉缀着寒星,世间女子见了皆要自叹弗如。
“将军身为主将,若一直如此低迷,于军心不利。”
将军仍不理不睬,副将也不恼,起身寻了些抽芽的柳条,递给将军时耳尖染了点红,“喏,喜欢吗?”
几支柳条粗陋地编制,还缀着几朵绯浓朱浅。
“这时节,亏你能寻到这些野花。”将军随意摆了摆手,笑得勉强,“我又不是女子,怎会喜欢这些。”
“这可不是什么野花,它叫翠菊,”副将低头笑笑,执意将手中的花环扣在将军头上,“就当是我喜欢,成不成?”
将军也没再拒绝,偏头看向身旁的人,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,斟酌良久,最终只低哑道一句,“保重。”
“将军保重。”
-伍-
黄石坡地分兵后,栖峡军南路在将军带领下,遁入山间,既不与苍虎军正面对抗,却不时出现突袭粮道,苍虎军不堪其扰。
鸿孟十二年一月,过了年节,苍虎军统帅洞悉了栖峡军如今境况,一面下令停止追击,继续北上;一面将粮道改由经漓水、雷城一线的水路,并增派重兵把守。
栖峡军南路一年来虽靠山给养,但粮草主要来源仍是依靠掠夺,如此一来,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,将军与军需官虽焦急,却恐动摇军心,不敢表露。
所幸这样的焦急也没持续多久。
“将军,北边的人来了,来的是大孟七皇子,已到了中军营帐。”
将军本不愿同庙堂扯上关系,可事关栖峡军存亡,他也只得努力藏好不情愿去见来人。
“自黄石坡地一别,将军安好?”
栖峡军副将坐在他以往的位置,笑容一同初见。
“既然是你,我也就不客套了。”将军平复了最初的讶异,阔步行至主位。他早该料到,封阳小城区区一个百夫长,哪里能有那样的见识和胸襟。
“七殿下也知道,栖峡军大多源自大孟军,归顺是应当的,但本将有三个条件。”将军不期在此种境况下重逢,话里话外皆带着疏离。
“第一,朝中供养,但将在外、军令有所不受,不得干扰我任何决断。”
“第二,尚属大孟的城池,若有需要,务必为我开城门。”
七皇子笑容不变,点头应允,伸手递出了符节。将军却没有收,摇头原路递回。
“最重要的是,战后大军如数归还庙堂,但我不接受任何敕封,请放我归乡。”
“我也有一个条件。”七皇子听罢,忽敛衽抱拳,膝下一跪,“栖峡军副将虹猫,愿誓死追随将军。”
将军一怔,分不清心中是酸楚还是释怀,还不待他同意,副将自顾自起身,却仍抱拳,“不是追随将军,是追随你,可否告知姓字?”
将军拂袖而走,立在帐门外,良久,才冷冰冰扔下两个字。
“蓝兔。”
-陆-
稳定的补给加上副将带回的人马,栖峡军虽仍处劣势,却也终于拥有了与苍虎军一战之力。鸿孟十二年间,虎掷龙拿、几番斗智,双方渐成对峙之势。
鸿孟十三年二月,朝中政变,江山易主,各地起兵勤王,湘州再陷乱局(注2)。时年栖峡军囤兵宝峰城,苍虎族少主亲率军驻扎寅垭口。
寅垭口,虽是宝峰城向北不过一百余里的小城,却是其与北地相接的必经之路。而湘南大军亦接令北上,先头部队已穿过宝峰城东南侧的伞坞山脉,兵线逐渐向宝峰城东面推进。
苍虎军全军渐成合围之势,此番誓灭栖峡军。幸而宝峰城是湘州数得上的大城,一时倒也不至穷途末路。
“老子从军十几年,是天玄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,你小子懂个屁!”
“我是不懂,我只知道娘们儿做事才瞻前顾后!”
宝峰城议事厅已吵了不止一日,无非就是一个问题:是守?是弃?
守,守十天半月容易,长久下去,苍虎军兵精粮足,宝峰城必然守不住。若是苍虎军入城,重演当年天玄城惨祸,又该如何?
弃,先不说能不能,如今断了朝中供给,要撤军何处、又要如何供养,便是最大的难题。更别说苍虎军入城,向来不遵军纪,比守不住也好不到哪里。
虹副将静默着,只在将军问起时,垂眸答一句,“将军若要守,末将愿死战。”
议事每每不了了之,直到斥候回报,苍虎军已齐备井阑、云梯等器械,如今等的,不过是南方增兵全部穿过伞坞山脉。
“将军,不能再等了!”
“将军,慈不掌兵,不该有妇人之仁啊!”
“容我再想一日。”蓝兔揉着眉心,又一次无力结束议事。
-柒-
翌日清晨,将军拿定了主意——弃城。
“撤军后,请城中主事开城门,迎苍虎军入城,苍虎军统帅爱重声名,应不会对百姓如何。或者我们大可惹怒苍虎军,令其追击我军,无暇入城,副将?”
“末将以为,可以弃。”虹副将笼了下额发,斟酌着词句,“弃城前我栖峡军大可纵兵劫掠,先充足了粮草。再派人散布,说要来的那位爱民如子,先把高帽子给他戴上,他做事前总得掂量掂量。”
“弃了城我军该如何安置?”
“那你说,我们能守的住吗?”
将军拔剑出鞘,剑锋透着寒光,斩断了厅内嘈杂。
“我于湘州乱局中出,不为仇雠不为恩,为的是寸土,更是为了生活在上面的百姓。若我们逐了苍虎,守住的是一座座空城,回头万里,故人长绝,诸君以为如何?”蓝兔举剑四顾,一字一句掷地有声,“说句大不敬的话,朝代更迭乃是常事,是兴是亡,苦的皆是百姓!”
“此番我作此决断,弃的是城,守的,是人!”
“既然从了军,就得护百姓,诸君谁有异议,现在就可带兵离开。”
虹副将率先一拜,“若能保住满城百姓,末将愿舍我命!”
在座的俱是热血儿郎,听罢一齐单膝跪拜——愿舍我命!愿舍我命!!愿舍我命!!!
虹副将随着众人一起高喝,望向蓝兔的眼神渐渐模糊——浴血五载,沙场万里,终是磨砺出了一位真正的将军。
“末将请命,愿率三千人为饵,苍虎军急于追击,必不会入城多作停留。”虹副将再抱拳,借机拭了眼角的一点晶亮。
“不,我将大半兵马给你,粮草辎重全部留给你,命你死守屿城半年。”
将军轻叹一声抚平情绪,在地图上圈圈点点,将谋划和盘托出。众人听罢,皆倒抽了一口凉气——此番若是事成,整个湘南战局将会改写。
“将军放心!“虹副将当场立了军令状,“就算只剩我一人,也定要让苍虎蛮夷知道,什么叫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!”
-捌-
鸿孟十三年三月三日夜,栖峡全军弃宝峰城,从正面直袭寅垭口。如此自杀式的突袭,苍虎军始料未及,只得仓促迎战,却未成想两军相接,栖峡军一沾即走。苍虎军少主疑有诈,未下令追击。
三月五日,栖峡军故技重施,苍虎军坚守不出。
三月九日,栖峡军迂回敌后,烧毁敌营马匹粮草,苍虎军追击未果。
三月十二日夜,苍虎军反扑,栖峡军败退,苍虎军乘胜追击,栖峡军退守屿城。
屿城是宝峰城南的一座小城,正如其名,如一座孤岛。早在鸿孟十年,苍虎兵至,城中百姓与守军便弃城而走,如今是一座空城。
屿城虽地势高,却实在称不上什么军事重镇。首先城太小,仅一面有城门;其次护城河、瓮城皆无,更兼城墙低矮——栖峡军退至此处,无异于自掘坟墓。
全歼栖峡军的机会近在眼前,苍虎军少主当即下令,全军立刻推进,誓灭栖峡军于屿城。
苍虎军没有算到,栖峡军的将军,此刻并不在城中。
蓝兔早在败退屿城的路上,悄然分兵向西南,往酒江而去——当年的雷城守军,就在此处。
弃城,是为了百姓,蓝兔的谋划却不止于此。
一面以栖峡军几乎全军为饵,拖住苍虎军;一面分兵,只携带单程的粮草,疾行军至酒江求援,说动酒江的雷霆将军。
两军合兵一处,先袭击苍虎军雷城、漓水一线的水运粮道,再沿漓水南下,趁机夺下此时正兵力空虚的雷城。
如此,既可断了苍虎大军粮草,更可关上湘州的一扇南大门,将苍虎军困在湘州。
雷城城破之时,雷霆将军之妻亲自披挂,率军退守酒江。这些年借着天险,在湘西一带悄然壮大。雷霆将军夫妇皆是爽朗性子,待蓝兔禀明身份和来意,二人当即决定将雷城军并入栖峡军,交由蓝兔统领。
鸿孟十三年九月十三日,雷城光复。
-玖-
鸿孟十四年二月,新年刚过,一场怪异的寒症随着开春的第一场雪,悄然落入两军。
“禀将军,从天玄城方向捉了一个郎中。”
苍虎大军此时正囤兵天玄城。
当日屿城久攻不下,又惊闻雷城失守、粮道被灭,苍虎军少主迅速决断,带兵南下,守住天玄城,以防大军被彻底关入湘州。
苍虎军毕竟占着人数之众,屿城苦守,栖峡军又损失惨重,双方仍成对峙之势。
小郎中灰头土脸,可以想见路上的狼狈。他架不住议事厅几个人的打量,只得用已经嘶哑的嗓子喊着,“我不是细作!我要见栖峡军的将军!”
蓝兔好奇,给小郎中端了杯水,“我就是,敢问小先生从哪里来?”
“我从苍虎军营中来,”小郎中也顾不得礼节,饮尽杯中水又讨了一杯,才清了清嗓子,“军中发了寒症,我不得不治,若传入城中,满城百姓可要遭殃了。”
蓝兔轻笑,“倒是医者仁心,小先生可否也为我军开个方子。”
小郎中忙不迭点头,脸上浮了抹红云,“这是自然,我本就是下山往雷城来,只是半路让他们抓了去。”
“那你又是如何从苍虎军中脱身?”虹副将仍不敢轻信,话锋难免尖锐。
“这就是我为何要面见将军了,你是吗?”小郎中颇不满虹副将的态度,摇头晃脑了一番,才从贴身里衣中掏出丝绢。
“是营中的一位参军趁夜送我出来的。他还托我,务必将此物,面呈将军。”
郎中身量小小,声音仍稚嫩,却一字一句如椎敲在众人心上,蓝兔甚至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。
“我再愚笨,也知此事重大,路上一点不敢耽搁,星夜兼程往这里赶。”小郎中双手呈上丝绢,躬身一礼。
“山人幸不辱命。”
天地有正气,玄黄节初见。
城南白骨埋,郭北忠魂安。
清操历冰雪,明月送我还。
决眦破贼寇,战血祭长剑。
“这,这是啥?”雷霆将军头一个找回语言能力。
“藏头。”虹副将轻声解释,声线仍压不住颤抖。
天玄城郭,清明决战。
-拾-
孙子云,天时地利人和,三者不得,虽胜有殃。
具天时。
天玄城外西北有一高地,水肥草美,地高势险,易守难攻,是绝佳的扎营地点,苍虎骑兵大营,正安置在此处。
——旁人兴许不知道,清明落雨,总会有雷劈在那高地上,天玄城里的百姓都管那儿叫伏魔坡。
——当年屠城,活下来的就我们这几个,要说能混进苍虎营里的,老将军家的公子,常游历南地,颇通风土人情。
拥地利。
待苍虎营中的那位参军想法儿引了雷,骑兵营起火,栖峡军趁乱袭营,骑兵是苍虎军的主要战力,天玄城中的苍虎军必会出动精锐,北上救援。
若有一支奇兵能不被察觉,提前埋伏在苍虎援军出城之路上,就是一场绝佳的围点打援。
——传言那位谷主性情乖僻,又通晓奇门遁甲,谷中到处是这阵那阵。这路,恐怕是不好借。
——咱们的人一去,那谷主听了来意,愿亲率我军从谷中通行。
正义之师,自享人和。
蓝兔将决战之策一遍遍在心中推演,自认万无一失,可这军令,却迟迟无法下达。
这个以命相搏换来的决战之机,又不知要搭上多少条命去实现。
“下令吧,将军,下令吧!”
校场上数万将士齐齐盯着自己,蓝兔从不知道,开口竟需万钧之力——自己的一句话出口,是军令,更是不知多少人丧命的哀钟。
峥嵘赤云西,日脚下平地。夕阳血色,映得众人面色通红,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战歌。
驱逐苍虎,复我山河。血不流干,死不休战。
血不流干,死不休战。血不流干,死不休战。
蓝兔再也忍不住,头一次任由自己露了女儿情态,径直跑出营外。
-拾壹-
“将军,那边是伞坞山,再往北,是宝峰城,再往北,有一座天门山。山中玉蟾宫,宫主是位奇女子,不甘幽怨闺阁,而是仗剑江湖。末将早年得蒙搭救,倾慕已久。”
蓝兔猛喘了口气,狠狠抓了把地上的野花。
“这是翠菊,在黄石坡地,我告诉过你,”虹副将也蹲下,随手择一朵,“这花是坚韧的花,随处可生,一年开三季。”
“我年少时,觉得这花很称那位宫主,托人于湘地四处播撒,谁知竟长得这样好。”
“后来,听说她拒了王侯求娶,言好男儿就该凭自己本事封妻荫子。我便去封阳投了军,好不容易做到百夫长,没想到苍虎来犯……”
“这些年,她做得很好,真的特别好。”
蓝兔随着虹猫的目光一起望向了远处的伞坞山,眼睫翕动,终是落下泪来。
有些话再不说,或许,或许。
“副将,身侧何人?雌雄可辨?”
“将军,身侧是心上之人,雌雄又有何妨。”
远处的伞坞山静默着,被夕阳烛了层红边。黑压压的云慢慢覆上,如一团晕染的墨。土中带了腥气,身后悲壮的战歌和着号角,隐隐入耳。
“大战在即,你能给她什么?”
“大战在即,末将只能为将军多杀几个贼寇。”
蓝兔轻咳,再开口已是不加矫饰的女儿声,“若是她说不够呢?”
“不够?”
云终是上来了,土腥气愈发重,却依稀夹杂着漫坡翠菊的花香。
“蓝兔,若是不够,就再添上我的余生朝暮。“
“无论生死。”
若不能护你一生,至少,能一生护你。
伞坞山的轮廓隐入夜色,雨随着第一声炸雷落下。
冻蛰苏醒,春天不远了。
春天,一定会来的。
-后记-
鸿孟十四年四月五日夜,列缺霹雳,苍虎骑兵大营降雷起火,栖峡军雷霆将军领千人冲入敌阵,佯败而西走,退入天子山陉。苍虎骑兵仅存半数,整兵追击。
四月六日,栖峡军借道百草谷,伏击苍虎援军,苍虎兵阵侧翼遭袭,引兵东进。
四月七日,栖峡军于天子山坡设伏,苍虎骑兵大败,溃而西走,于天子山陉口与苍虎步兵遭遇,踩踏死伤者无数。
四月九日,栖峡军主将亲率军于天玄城郊阻敌,苍虎回城不得,首尾难顾,退守天子山。
四月十四日,素霓漫天,两军决战于天玄城外无名谷地,栖峡军惨胜。七皇子虹猫战死,未见尸骨,帝大恸,亲赐名决战谷地为长虹。
鸿孟十四年八月,苍虎败走苍梧,湘州之乱历七载,终平。
——《鸿孟纪要》(节选)
蓝兔,少怀绝技,常于江湖行走,侠名盛。
时鸿孟九年,苍虎进犯湘州,于乱世出,易钗而弁,建栖峡军。
……
鸿孟十四年六月,战事息,千里亲扶一无名灵柩,还归玉蟾。
——《玉蟾列传·蓝兔传》
注1:公元397年,后秦、后燕的行动。
注2:公元403年,桓玄夺东晋位,建桓楚,404年,东晋复。
题目出自秋瑾颂秦良玉女将军诗“吾骄得此添生色,始信英雄曾有雌”。
写战歌的时候刚好在听《赳赳老秦》,用了歌词。
灵感来自《万古生香》,我吹爆。第一次搞虹蓝,我心里的他们两个放在一起,其实中性感挺浓的,希望没有搞砸。
感谢三三催,终于克服拖延写出来了。
点进tag收获繁花,宫主生日快乐!(破音)